摘自2007年4月4日,台南縣政府所舉辦「西拉雅平埔文化教師研習活動」中劉益昌教授講稿〈從考古學看平埔族群研究──以西拉雅族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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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近年在台灣的學術圈中,「平埔研究」蔚為風尚,研究者既包括大型的研究機關,也包括地方文史工作者;學者的學術背景和研究方法也及於諸如人類學、考古學、語言學、歷史學、社會學、地理學等等許多領域的學科。平埔研究的特性使得該研究必須整合許多學科的努力,僅憑單一學科的研究,不容易有完整的成果。在諸般學科當中,考古學則因其獨特的資料收集與研究方法,能夠從定位為史前時期廣義台灣史的研究面向出發,為平埔研究作出貢獻。

考古學研究過程

儘管今天所謂平埔族群的相關資料在漢藉文獻與荷西檔案中已屢述及,近代學術意義與規範下的研究則僅溯及日治時期。然而,由於此期間的許多研究係以殖民統治的需要而發,在施政重點的漢人和所謂高山族之外,被稱為熟番的平埔族群較不受重視。台灣早在日治時期初年便已發現考古遺址,考古學研究也有不少成果,但日治初期台灣的考古學發展仍不脫殖民體系下知識建構的特色,學者如鳥居龍藏、宮本延人等,較常將此等遺址所代表的台灣史前史與山地原住民作連結。日治中晚期的學者,如提出較完整體系化見解的鹿野忠雄氏,儘管認為考古遺址中所發堀、可辨認的文化特徵中可以確立現存原住民與先史時期人群間的某些關聯(但是否為其後裔,則有待進一步研究),但當時(與山地原住民相較)族群文化保存稀少的平埔族群則很少被考慮到。

當然並不是完全沒有研究平埔族的學者;在日治初期,調查平埔族群最著者,當推伊能嘉矩、鳥居龍藏兩位先生。但以伊能氏為例,其研究旨趣與方法反映出他較偏向歷史學者的典型,儘管身為近代台灣研究的開山祖,他對平埔族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獻資料的鑽研上,並未利用田野調查的方法或埋藏於地下的考古資料。另一位學者鳥居氏,儘管調查範圍遍及臺灣東部、基隆、埔里、高雄荖濃等地區的平埔族群和境內的一些考古遺址,也從未建立此兩者間的關係。其後的研究者如森丑之助、鹿野忠雄等等,也限於當時人類學家研究異文化的風氣,對於大幅漢化的平埔族群也少有措意。另一位研究平埔族群的巨擘為國分直一氏,以其祀壺研究的著作而聞名;儘管他已提及Ketagalan系平埔族群與北海岸遺址間的關聯,但也沒有顧及南台灣的考古發掘與希拉雅系平埔族群間可能的關係。

戰後,許多日藉留用學者繼續其考古工作;而更重要的或許是他們同時也在培養下一代的人才。戰後第一代學者的研究中已觸及考古遺址與現存平埔族群的關聯,如張光直氏直接將北台灣最晚期的文化層命名為「凱達格蘭文化」;又如李亦園氏,亦指出考古遺留如北部的凱達格蘭、噶瑪蘭系文化,中部的灰黑陶系文化,南部的小琉球、墾丁文化,可分別對應台灣北、中、南的平埔族群。儘管如此,上述看法乃直接從地望上的對應推論而來,真正將考古發堀和平埔族群文化一一比對的,僅有十三行遺址;此項工作最初由楊君實氏開始,稍後由林朝棨氏從礦冶分析的角度入手,加以擴充和完善。至於1949年後返國的日本學者,如金關丈夫、國分直一、宮本延人等諸位,此後仍延續其舊有研究,並於1960、70年代,對諸如台灣西南地區與烏鬼番傳說有關、實為考古遺址的地區,立霧溪流域的遺址群,以及基隆灣延岸的社寮島、大沙灣遺址等,分別探討了以上諸遺址與西拉雅族群、猴猴(Mk-quolin)族群、Ketagalan等平埔族群間的關係。

在此階段之後,由於台灣考古學界的研究主軸從建立文化系統轉向人與環境間的互動,史前文化與平埔族群關聯的研究幾乎完全消失;直到1980年代,才有黃台香、劉克竑等人針對蔦松文化與西拉雅族群的研究。

至於台灣考古學界以平埔族群為研究主題的正式計畫,則要等到1987-88年間,才由臧振華、高有德、劉益昌等人向國科會提出了「臺灣早期漢人及平埔族聚落的考古學研究」的計畫。此計畫後來由於八里污水廠動工,導致必須搶救十三行遺址的考古遺物而夭折;隨著搶救出來的遺物大量出土,劉益昌氏進一步總合其在台灣北部、宜蘭與東北海岸、台灣東部北段地區的考古研究,提出了以下論點:17世紀荷西文獻中平埔族群的分類與分布與19世紀日本人所做研究不盡相同,如台灣北部使用巴賽語的地區,在17至19世紀歷經了擴張的過程,最終成為一個較大區域內的通用語,而影響到了19世紀日本學者所觀察紀錄下來的語言分布狀況;同樣的例子可能也發生在通行西拉雅語,但在族群分類上屬於Pongsoya(屏東;此據李國銘氏的研究)或者Hoanya(濁水溪下游;此據鍾幼蘭氏的研究)的族群當中。

在此同時,其他考古遺址與平埔族群間的關係也陸續被闡明。如劉克竑氏受曹永和氏啟發,稱屏東縣琉球鄉蕃仔厝遺址即為遭荷蘭人屠滅的小琉球人聚落,屬西拉雅族馬卡道亞族;劉益昌氏則把蔦松文化不同時期、不同地區的分別區劃出來,並將地方的歧異性聯繫到各區域所屬的平埔族群;何傳坤氏則在清水遺址的試堀工作之後,推測「清水遺址的史前居民很有可能是拍瀑拉族中牛罵社群的祖先」。最近(2000年),劉益昌氏進一步確立了番仔園類型文化、崁頂文化與拍瀑拉(Papura)族、和安雅(Hoanya)族間的聯繫,並指出巴宰海(Pazeh)族群所處位置考古挖掘極端缺乏的狀況。

從以上的研究回顧可知,台灣考古學界對於平埔族群並不十分關注;據此,劉益昌氏主張,考古學取向的平埔研究應更加積極發展,並以建構台灣歷史中史前史的部分為目標,此乃鑒於文獻所能建構的台灣史時間上溯之有限。


十三行遺址的考古發堀。圖片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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